SoWhat

*全球攻权形同虚设保护协会名誉成员*

杰奎琳与约瑟芬 Jacqueline&Josephine (上)

※ OOC!AU+双性转慎入警告

※ 史学羸弱,BUG极多请勿较真

※ 标题仿自Bonnie and Clyde但除了关系的隐喻之外毫无关联

※ HE,全是老梗,各种捏造,爽就完事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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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沃里克郡沿着埃文河一路向南,这幅由牧场、溪流、茅舍和蜂蜜色石围勾勒的长卷是无数英格兰人田园情怀的症结。走在这一带花树夹道的乡路上,时常会看到一个驰骋而过的身影。马是一匹矫健的克利夫兰骝马,但骑士的身形却似乎有些纤细。如果你好奇询问附近的佃户,他们便会对你外乡人的身份露出了然于心的笑,热切地告诉你“那是温斯顿家的约瑟芬小姐”,“别看是个娇小的美人,论骑马狩猎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末了,他们也许还会打趣:“您莫不是为了这个来的?那么祝您好运。”

农户们的调侃并非空穴来风。他们口中的约瑟芬是本地富绅温斯顿的女儿。淡金色长发似融化在肩头的一段晨曦,双眸让人想起装在匣子里的宝石,十六七岁的年纪,芳名已经不知出现在多少怀春少年的日记里。然而这位小姐似乎无意经营她的美貌,成年后也一直没有择人而事的意思,这可让温斯顿夫妇操碎了心。所以,在这个雨过天晴的午后,她正准备出门,听见楼下传来一声突兀的咳嗽,便知道他们又要开始了。

“亲爱的,”温斯顿夫人放下茶杯,有意无意地拔高了声调,“您可知道,莱辛巴赫家的女孩不久前被一位大法官相中,很快就要搬进肯辛顿的大宅啦!”

“你怎么又去传些无聊的流言?”老温斯顿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听闻这话,眉心像丘陵一样隆起,“那个粗俗的暴发户,他会这样走运……”

“您别动气,我这也是去奈廷格尔女士家做客时听到的,女人聚在一起可不就只能谈这些吗,”温斯顿夫人绞弄着手帕,赔着笑说,“我当时就想,若是小乔茜在场,说不定连伯爵都会为她倾倒……只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收到这样的好消息呀?”

“哼,”温斯顿先生吹了一下胡子,拿下嘴边的烟斗,“你倒不如去问她,什么时候能像她姐姐那样打扮得体,做些契合自己身份的事。”

“如果乔安娜还在就好了,或许她能教导那孩子,那些挑剔的权贵老爷究竟需要一位怎样的妻子。” 

约瑟芬听不下去了。她从楼梯上走下来,向两人行了个提裙礼。

“下午好,父亲、母亲。”

温斯顿先生将眼睛撑开一条缝,看到约瑟芬脚边装着相机的皮箱,绝望地捂住了额头。

“哦,上帝……”头发花白的男人重重地拍了两下扶手,摇着头从座位上起身,“我费劲心思争取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拒绝回应她的问候,将一只精美的信封摔在茶几上,推开妻子的手,径自离开了大厅。

“甜心,快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你知道他不喜欢, ”温斯顿夫人拿起那封信,有些尴尬地看着站在原地的约瑟芬,叹了口气,“你父亲花了很大力气才得到这份欧利蒂丝庄园舞会的邀请函,你可不要辜负他的期望。我已经派佣人去取定制的礼服,你好好准备,明天晚上和奈尔家的薇拉小姐一起出席……”

 

“你看上去似乎有心事。”

摇晃的马车内,与她并排而坐的同伴侧过身。

“抱歉,我只是在想……”脑海中家人的神情和言语仍挥之不去,约瑟芬只得随意编了个借口,“连贵族都慕名从伦敦赶来赴约的舞会是怎样的。”

“我也只在去年参加过一次。”薇拉·奈尔笑了笑,紫色眼眸在蕾丝面纱后依然顾盼生辉。她告诉约瑟芬,和其它一板一眼的传统舞会不同,“欧利蒂丝仲夏之夜”可以说是为了狂欢而生,而狂欢是不需要规则的——未婚女性无需监护人陪同出席,男士想邀约陌生女士不必通过中间人的介绍,人们就算聚在一起长久交谈也不会惹来非议……无论什么身份地位,入场后人人平等。只要不破坏气氛,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这正是那些终日戴着面具的人无法拒绝的,不是么?”这位社交界的宠儿如是说。

蓝色很适合你,你今天就像伊登一样动人。薇拉见她没有答话,便继续柔声说道。他们可能见过许多漂亮女孩,但一定没有像你这样特别的。如果来到这里却没能认识你,这趟行程可称不上圆满。

“谢谢你,薇拉。”约瑟芬能感觉到对方在试图舒缓她的情绪,虽然好像误会了自己低落的原因。其实她并非排斥这样的活动——哪个女孩不喜欢新奇和热闹呢?她只是不愿戴着镣铐走进人群罢了。

约瑟芬小姐握住了胸前的链坠,她的目光重新变得清澈而坚定。风吹起纱帘的一角,她们看到一扇华丽而气势恢宏的铁门已然出现在道路尽头。夜幕徐徐揭开,繁星如期现身舞台,这座久负盛名的庄园今晚又将上演什么样的剧目,她的心里似乎也有了期待。 

 

从约瑟芬开始记事的时候,她和乔安娜就喜欢在家里玩捉迷藏。人们常说“踏上吉耶纳的土地等于进入了德拉索恩斯家族的后花园”——不知是因为当时年纪小还是那座宅邸真的太大,她们总是跑着跑着就迷了路,最后被吓坏了的管家和女仆从某处阶梯的转角或某个房间的角落抱出来。可惜这样的回忆在那一天后便夏然而止,直至看到这如同希腊神庙般的前厅,她才重新唤起了一些相似的感觉。为了这一年一度的盛会,庄园主不惜从各地运来大量珍奇花木,精心打造出一个室内的伊甸园。在这流光溢彩的乐园中央,还专门开辟了一处舞台,她们入场时上面正进行着精彩的马戏表演。小丑熟练地抛接着彩球,纸伞在两个东方人的指尖旋转,身材魁梧的大汉从口中吐出火焰,戴着驼鹿头套的男人甩起漂亮的鞭花,钢索上执扇的女子翩翩起舞,还有一名小个子演员在高空秋千上做着各种惊险的动作。当乐曲达到高潮,她倒挂下腰,柳叶状的义肢划破悬挂在舞台上方的巨大气球,一场红色的玫瑰花雨便随之倾泻而下。宾客们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夺去了注意,在花瓣飘落身际时发出了惊喜的欢呼。舞台上升起烘托气氛的的云雾,一个身着燕尾服的领班模样的人从雾气中踱步走出,转手摘下高筒礼帽,带着全体成员向观众鞠躬致谢。 

约瑟芬站在台下和其他人一同鼓掌,目光却忍不住流连在最后出场的人身上。那个人身段出众、颀长高挑,打扮像是位体面入时的绅士,但又带着一种优雅神秘、雌雄莫辨的独特气质。一举一动看似戏剧而夸张,实际却收放自如,仿佛一切均无从逃离掌控,包括她关注的眼神——毫无预兆地,那人脚尖一轻,转身向这边不疾不徐地走来。她明知道知这可能只是预先安排的走位,却欲盖弥彰地想要错开视线。然而就在她扭头的一刻,一朵蓝色的玫瑰忽然跃入了眼帘。

约瑟芬有些意外地循着它向上望去,正好撞见了那张覆着面具的脸。只见那人单手背在身后,彬彬有礼地弯下腰,另一只手呈优美的弧线,将那朵玫瑰不偏不倚地递到她面前。虽然她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从那唯一露出的左眼中可以感觉到,“他”应该是微笑着的。那只眼睛是非常罕见的金绿色,看上去宛如某种动物的线瞳。她像是受到蛊惑般伸出手,却又马上为自己一瞬间的失神感到有些赧然,指尖在咫尺处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捏住了那一小截脆弱的枝干。对方看到她收下了花似乎非常满意,欠身行了个礼,之后将手指抵在面具上嘴唇的位置,向她送上一个无声的飞吻。

约瑟芬心上的弦猝然一颤,发出短促而清晰的共鸣。虽然她总是能将情绪掩藏得很好,但这次她真的不敢确定,那个人离开前有没有听见自己错拍的心跳。

“是少见的‘蓝月’呢,”薇拉笑盈盈地凑过来,“看来你已经俘获了今晚第一个仰慕者。”

“我……”约瑟芬感觉像是握住了一枚跃动的蓝色心脏,鲜活而滚烫,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倒是她的同伴替她做出了决定——被香薰麂皮手套包裹的手拈起花朵,别上她的前襟:“它和你的裙子简直是天作之合!” 

“真的么?我倒认为你衣摆上的蝴蝶才是……”约瑟芬不知为什么听了有些高兴,她拉过薇拉的手,用法语和对方咬了会耳朵,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亲密地靠在一起。

“奈尔小姐?真是有缘。”

一个成熟而低沉的男声自她们身后传来。两人回过头,看到一个身穿黑金外套、蓄着络腮胡的男人正环着手站在那里。

“我刚才还在想,这样的场合怎么会少了您的倩影。”

“噢——罗伊先生,”薇拉弯起了眉眼,语尾故作刻意地上挑,“出现在这里的是您的真身吗?”

“如假包换。”

男人摊开手。两人相视而笑,迎上前行了一套热络的贴面礼。随后他转向一旁的约瑟芬。

“也向您问安,美丽的女士。初次见面,能否冒昧请教您的姓名?”

“约瑟芬·温斯顿,”她回忆起了那频繁出现在各大剧院海报上的面孔,“我曾经看过您的巡演,所以严格来说,我们并不是第一次相见。”

“能被您这样的淑女记住是我的荣幸,”大魔术师瑟维·勒·罗伊回握她的手,风趣地回应,“那么我在格洛斯特就有两个认识的人了。”

“您又在说笑了,”薇拉掩口一笑,看了看他的身边,“今晚是一个人过来么?

“当然是和我们亲爱的弗兰克一起,你知道的——他上哪去找比这里更多的听众?”

如果两位现在过去,或许还能赶上亚马逊丛林大冒险的结局呢。他朝她挤了挤眼。

薇拉立刻心领神会,欣然挽住约瑟芬的手臂:“走,我带你去认识一些人。”

 

“……然后,我那位可靠的雇佣兵伙伴就抽出他的廓尔喀弯刀,刷地一声,我还没看清楚他的动作,一个有橄榄球那么大的蟒头就飞过来滚到我的脚边……”

落地窗边的休息区,一名褐发青年站在酒水台前对着一男一女激动地比划。

“对不起库特,容我打断一下,”瑟维拍了拍正在滔滔不绝的人的肩膀,“你看是谁来了?”

被叫了名字的青年回过头,立刻展露出一个毫无城府的笑:“薇拉!”

“弗兰克,你看起来还是这么有精神……”薇拉笑着拥抱了他,与余下两人交换了眼神,“晚上好啊,各位。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约瑟芬·温斯顿小姐。”

约瑟芬向他们点头致意,薇拉又接着说:“这位是库特·弗兰克先生,我和罗伊先生的故友,约克最有名的学者弗兰克爵士的独子;这位是凯文·阿尤索先生,他的家族经营着路易斯安那最大的种植园;还有玛尔塔小姐,你或许听说过她的父亲贝坦菲尔上将……”

“我是多么幸运才能看到鸢尾、紫罗兰和天堂鸟并肩绽放的一幕啊!”

凯文热情地张开双臂,大声说道。所有人都被他逗乐了。互相进行了简单的问候,众人便就地拿起酒杯,共同庆祝今晚的相聚。薇拉的朋友们虽然不是名声在外就是家室优越,但都相当亲和友善,愉快的交谈使她得以慢慢放松下来。音乐重新奏响时有人提议进入今晚的正题,于是他们便走向了舞池。瑟维非常礼貌地询问能否邀请她跳第一支舞,薇拉一定要“验收库特的华尔兹学习成果”,作风爽快的凯文和玛尔塔早就笑闹着加入了人群。一曲终了,所有人就近交换舞伴,直接跟上了下一轮的节拍。繁复沉重的裙摆翻飞时她终于感到步屡轻盈了些,与此同时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则越发明显。在第七首舞曲开始前,她歉意地表示自己要暂时休息一下。玛尔塔小姐站在之前的酒桌附近,看到她走过来便报以微笑。

“您的舞跳得真好,看起来像受过专门的教育,”她心直口快地说,“说实话,我第一眼看到您,还以为是哪位不认识的贵族千金。”

约瑟芬心下一惊,但还是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贝坦菲尔小姐过誉了,您的舞步才是美感与力量兼具,不愧出身戎马世家。”

“我们确定要这样文绉绉地对话吗?”玛尔塔忍不住笑了出来,先行收起了客套的腔调,“我是说真的,刚才有好几个年轻贵族在悄悄议论你,可是你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跳舞的时候不应该只看着舞伴的眼睛么?”约瑟芬避重就轻地回答。

“是的,是的,温斯顿小姐……介意我叫你约瑟芬吗?”玛尔塔愣了一下,读出了她话里有话的戏谑。望着正在和几个上流人士洽谈的瑟维,还有被薇拉抓到一边“特训”、满脸通红的库特,以及用异国笑话把一群小姐太太逗得花枝乱颤的凯文。大厅另一侧,几个中年男子正看着这边,对上她们的视线后还主动举杯致意。目光转向厅堂角落,贵妃椅上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和一个同样端庄矜重的女人,表面上一本正经,但仔细看一方的手已经探入了另一方的裙下……玛尔塔移开视线,自嘲般牵了牵嘴角,“其实我能感觉到,你和我一样……如果舞会就只是为了跳舞该多好!那么我一定会很乐意参加。”

“玛尔塔小姐……”约瑟芬当即明白了这不谋而合的无奈感来源何处,望着她恳切地说,“我曾听说,您的骑术不比您父亲麾下任何一位骑兵上尉逊色。我想,如果您愿意,我们下次或许可以一起去伯德威骑马。”

“好呀!”玛尔塔的双眼亮了起来,两人热切地聊起了天。中途不时有男士过来询问能否一起跳舞,但都被婉言拒绝了。那些人只得遗憾告退,恋恋不舍地望着她们的身影。只有这一次,那个男仆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面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小姐,您确定不再深思熟虑一下?我的主人身份显赫,他的邀请……几乎是所有女士梦寐以求的。”

“很抱歉,但我正在与朋友交谈,暂时没有跳舞的打算,请替我向那位大人表示感谢。”

男仆无计可施地离开了。玛尔塔向她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有些傲气地接着说:“我的家人一直告诉我,要‘做完美的妻子,就像考文垂·帕特莫尔的那首诗’,但我认为,即便如此,我也要选择真心喜爱的,能与我志同道合、相互理解的人作为共度一生的伴侣。”

“我不能更赞同您的观点。”

“那么,”玛尔塔支着腰,忽然歪过头笑着问,“你有遇到过让你心动的人吗?”

约瑟芬哑然。她本想直接否认,却在低头时无意嗅到了那朵蓝玫瑰散发出的清香。

夜色渐浓,舞曲的节奏也越来越快,渐渐和人们纵情的欢笑交织不分,她像是站在一个巨大的万花筒前,看各种华丽的色彩随着音乐不停旋转变幻,但这些似乎都与自己无关。

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今晚过后,他们还有可能再次相见么?

“玛尔塔小姐!您、您怎么还在这里?”

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两个人同时抬头,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着女仆装的……小青年。约瑟芬花了半刻才确认这点,但玛尔塔却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是你啊小幸运,”她高兴地走上前,打量着说,“没想到这身还挺合适你的,比我穿着顺眼多了。”

“谢谢夸……不对我是被派来找人的啊!”对方急得脸上的妆粉都在往下掉,似乎也顾不得解释现在的形象了,“上将先生知道您一直没怎么跳舞大发雷霆,还有这位小姐——”他望了约瑟芬一眼,压低了声音,“您刚刚拒绝的可是洛德勋爵……”

“什么?那个阴阳怪气的仆从居然是勋爵家的……”一向大胆率直的人听到这个名号也有些失了颜色,忿忿地自言自语,“一定是他去添油加醋地告状……父亲怎么就刚好和他们在一起呢!”

“总之,上将很生气,说他和格莱德尔先生在露台等您,要您现在马上过去。”

“又是那个提了很多次都没见过面的亨利还是莱利吗?”玛尔塔不胜其烦地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就是。稍等一会我马上回来。”她最后一句是对约瑟芬说的。

“还有您的朋友,”青年立刻接着说道,“洛德勋爵要我传话,说他认识她的父亲温斯顿先生,希望能请她前往茶室一会。”

“……”刚才听闻对方的身份约瑟芬还无动于衷,现在却不得不引起重视——她当然明白对方刻意强调这层关系的言下之意。玛尔塔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欲言又止地拉住她的手臂。后者看出了她眼中的担忧,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必挂怀。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回绝的余地,“没事的,我自己可以应付。”她说。

“……好吧,”玛尔塔无可奈何地松开手,郑重其事地补充道,“这个人现在非常得势,但风评不是很好,一切小心。如果有什么对你不利的地方,就告诉我和弗兰克,我们会尽力帮助你的。”

约瑟芬谢过了她,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长阶尽头,在青年的引领下沉默地离开了舞厅。

 

欧利蒂丝庄园的主建筑实在大得惊人。他们穿过可以俯瞰后花园的长廊,最终来到一处有些偏僻的房间。房门虚掩着,走近便能听到里面传来依稀的谈笑声。青年咽了口吐沫,站定后敲了三下门,随后便拉开它站到一边。香子兰精油在灼烤后散发出的浓郁暖香随着门的开启扑面而来,借着不甚明亮的烛光,她看到洛可可风格的房间内坐着几个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男女。发觉有人进来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噤声并望向这边,看不出情绪却令人不太舒服的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中间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则笑着站起来。

“欢迎——让我猜猜,您就是温斯顿小姐吧?”

门边的青年拼命朝她使眼色,约瑟芬只得勉强行了个屈膝礼。

“夜安,阁下。我是约瑟芬·温斯顿,很荣幸见到您。”

一个戴假发的女人在扇面后发出一声嗤笑,随后又佯装若无其事地扇起了风,捏着嗓子凑近身边的男伴:“怀康特,或许我们应该去外面散个步,让这位陌生的小姐和勋爵好好聊聊?”

“哦,蕾蒂夫人,您真是太贴心了。”洛德勋爵乐呵呵地举杯。

看到蕾蒂挽着怀康特离开,几个年轻男子交换了一下眼神,也跟着起身,声称有朋友在等候,要去娱乐室玩牌。洛德勋爵挥手表示请便。现在房间里除了她和幸运儿,就只剩下这名贵族和站在座位一侧的女性。看上去像是宴会的侍者,紧身束胸、吊带长袜和前部撩到腿根的巴斯尔裙——典型的“沙龙女郎”装扮。但与众不同的是,她并没有采用同行们青睐的艳色丝带和光面缎,而是一身胧夜似的纯黑搭配重工的蕾丝、金属装饰与皮革,就连头发也是密云般的深色。约瑟芬莫名觉得她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这又是几乎不可能的,因为家规一向禁止她出入类似场所,更别提结识温斯顿夫人口中那种“不知廉耻的下流女人”了。

“之前我还在肯特的时候和你父亲有过短暂交集,”洛德勋爵搓着下巴开口。他将已经见底的酒杯放下,那女侍便款款上前为他斟上,“他一直说,自己有两个美貌的女儿,就算和贵族小姐站在一起也不落下风……今天见到您,我才知道那不是吹嘘。”

“……不胜惶恐。 ”她并不记得听说过这号人物,低下头心不在焉地回应。

“过来吧。”洛德勋爵说道。见她没有动作,又对杵在那里的幸运儿一扬手:“把门关上,你可以走了。”

约瑟芬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安。若是在以前,大可不予理会转身离开,但现在她只能亦步亦趋地面对未知的一切。除了把她从头打量到脚的勋爵以外,那个端酒的的女侍似乎也在观察着她,目光透过纱质歌伦比娜面具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像人偶一样保持着如谜的微笑。“到这来,孩子,”洛德勋爵换了一种语气,再度发话,“坐在我旁边,让我好好看看你。”

约瑟芬没有办法,只能走过去向他致意后在侧面的沙发上坐下。洛德勋爵直起身朝她的位置靠近,一张口便是浓烈的酒气,让她简直想要背过身去。

“如果不是老温斯顿描述过你的样貌,我还不一定能认出来。你看上去……嗝,和你父母一点也不像,倒是很像彼尔德男爵养在切尔西的那只金丝雀……”

“那是我的姐姐,”她的指尖嵌入掌心,全力克制自己说出有失礼节的话,“她不是什么金丝雀,本应是名正言顺的男爵夫人。”

“哦——是这样,那还真是可惜……”不知是醉意所致还是本质如此,洛德勋爵对她的反应好像颇为不解,听到最后一句甚至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约瑟芬正因为被唤起不愿提及的回忆而出神,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放在了她的腿上,低头看到一只手时吓了一大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弹坐起来。她脸色铁青,所有的话一时全堵在了胸口,只能愤怒地瞪视着始作俑者。

“喔,别这样宝贝,”那个人居然毫无愧色地跟着起立,边说边伸出手去,“或许你应该先坐下来喝一杯,这样就不会太过紧张。”

“请自重,先生,”约瑟芬在肩膀被触到前闪身一避,义正言辞地说,“要是再这样,我就要回去了。”

“你可能不知道,你父亲差人跑了好几趟,无论怎样也要让你得到这次出席的机会,”洛德勋爵满不在乎地收回了手,环在胸前从容不迫地说,“相信我,你要是这样离去,他们一定会大失所望。”

“不要再以家人的名义牵制我,”约瑟芬感到内心的城围正在逐渐坍塌,失去支撑的无力感令她差点站立不稳。即使从心底切实传来相似的回声,但在言语上还是倔强地否认着,“他们不会……”

“不会什么?”洛德勋爵见她说不下去,有些得意地昂起头,“亲爱的,我很喜欢你的个性,就像是新生的野蔷薇,娇嫩又抖动着虚张声势的小刺,而我不介意把它移植到后院,再慢慢欣赏它绽放的时刻。”

我和彼尔德也算很熟悉了,我很乐意像他照顾你姐姐那样照顾你。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难怪你们是一丘之貉。她在心里切齿道。随着对方的逼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如果是这样的‘照顾’,我的答案是‘不’。”

“怎么,你还要拒绝吗?”他语调平和,目光却隐隐现出威压,“或者说,你以为还能再拒绝一次?”

“这场舞会所有参与者都是平等的……”尽管心脏像是要撞破胸膛,她还是拼命稳住自己的声线。

“当然,我的小姐,不然那些站在台下的人怎么能够接触到遥不可及的穹顶呢?”洛德勋爵的笑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别误会,我不是意有所指。但你若表示对此毫不知情,我就不知道是该颂扬你的纯真,还是嘉赏你的演技了——要知道,年轻并不代表一个人对此缺乏经验,尤其是在欲擒故纵的方面。”

约瑟芬无声地盯着对方,突然调头全力向门外冲去,几乎是同时,一只有力的大手像逮着兔子般猛然掐住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粗暴地向前一推。她猝不及防地摔在门上,忍着疼痛慌忙去够门的把手,而那老式的门锁却怎么也打不开。身后沉重的呼吸和脚步正在迫近,直至将她完全笼罩在庞大的阴影下。

“你真该听我的,好好尝尝这个,”头发被一把拉住时她吃痛地惊呼出声,用肘部撞击,向后踢,奋力扭动挣扎却无济于事。那个人高举右手,将剩下的半杯红酒一线淋在她的身上,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流进领口时她的脑内瞬间炸开,在体感不适和内心屈辱的双重作用下浑身发抖,“这里的酒很不错,我喝了不少,可能会控制住不住力道……”那粗壮的手臂锁住她的喉颈,不由分说地将她往后拖。

如果那把军刀在身边的话……约瑟芬绝望地想。她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一边反抗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四周。这里的天花板很高,房间不大但相当空旷,只有一扇双开的窗,如果击碎那里的玻璃……

她忙于思考如何自救,完全没有意识到房间里另一个人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边。那个道貌岸然的施暴者似乎也一样,看到那比自己还要高出半头的身影时先是一愣,之后用低沉的声音警告。

“听着,如果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就回到你该去的位置。”

一身漆黑的女侍轻浅地看了她一眼, 摆动纤细的腰肢,像一条游弋的乌蛇缠附上来,双唇在男人耳际曼妙开合。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声音宛如海妖般空灵迷幻,但言语本身就不那么动人了——

“尊贵的阁下,可以让我也加入么?”

“什……你在说什么疯话!”约瑟芬听了差点崩溃,不顾形象地脱口而出。洛德勋爵的目光扫过女人的全身,似乎被这个意料之外的提议激起了兴趣。他笑着松开了钳制约瑟芬的手臂,一左一右揽住她们的腰,顺势在她身上掐了一把。

约瑟芬被恶心得说不出话,抬手捶打却又被抓住了手腕。

“交给我吧,”女侍者微微仰起黑天鹅似的脖颈,像剥石榴那样慢条斯理地挑开男人扣住约瑟芬的手指,如嗔似叹地在他胸前轻轻一点,“您只需要像刚才那样坐着享受就好,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洛德勋爵满意地眯起眼,似乎对她的恭顺很是受用。他意犹未尽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逗留了片刻,终于走回房间中央,敞开手脚在沙发上坐下。那红色丝绒的坐具因为承受了过负的重量而发出突兀的声响。

迷雾般难以捉摸的女人挑起了嘴角,用覆着手套的掌际轻柔地擦拭她的脸:“漂亮的女孩……”

“别碰我!”约瑟芬惊魂未定地甩开她的手。

“嘘……”对方竖起食指,再次向她靠近。她的身形比一般女性高大,比例却相当完美,修长的双腿迈开时犹如漫步的涉禽,微凉的手勾住她的指尖,“放松,我会帮助你。”她咬着下唇轻笑,狡黠地眨了眨眼。

注意到对方似乎在“帮助”上加重了语气,约瑟芬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缥缈不定的想法。她像是要确认一般下意识地抬头,却在直面那如同猫眼石般荧荧泛光的金绿色双眸时震惊得忘记了抵抗。

“你、你是……”

剩下的话并没有如愿出口,因为在泄露之前就已经被悉数堵截。

那个女人的嘴唇和她的唇色一样,像是桑葚、越桔、黑醋栗或者别的什么深色的浆果,成熟而馥郁甘美。而她仿佛含着那光滑而柔软的表皮,一动也不敢动,半是因为错愕,半是生怕会将它咬破。那边却似乎巴不得她这样做,主动将瓤实送入她的齿关,用汁液浸透她的味蕾。像是饮尽了一满壶桑格利亚,头也昏沉,身也绵软,却像上瘾一般无法释口。恍惚中她只觉被人环抱着,后背被安抚地摩挲。那个怀抱是温柔的、令人安心的,还伴随着一缕无法言喻的暗香。就在她几近忘乎所以时,那沿着腰线逐渐向下的手蓦然将她拉回了现实。她猛地睁开眼,一下子抓住了对方的手。

看到她脸上混杂着不解、羞愤和惊惶的表情,女人展开了一个极其无辜又仿佛恶作剧得逞的笑。

“我是您忠实的仆从,女士,”她故意接着约瑟芬的话说。指腹暧昧地掠过她的下颔,自然而然地转身,姿态婀娜地向沙发走去。顺手拿过托盘上最后一杯酒,背对她跨坐在洛德勋爵身上,“而您,是我的主人……”

两个美人方才亲热的画面似乎看得男人气血上涌,他急不可耐地将她按向自己,整张脸埋进高耸的峰峦中。而女人只是低吟了一声,侧过头抿了一口红酒,带着魅惑的笑俯下身去。

这毫不避讳的狎昵令约瑟芬面红耳赤,但无疑是个逃跑的良机。她蹑手蹑脚地向外移动,小心翼翼地转动门柄,在听到细微的开锁声时屏住了呼吸。踏出门外时她最后朝那边望了一眼,只见女人一手撩弄着水藻般的披发,一手勾着对方懒洋洋地磨蹭。白皙的后颈上,一个形似蕨类的刺青随着她的动作显露出来。

天啊,那是……

约瑟芬捂住嘴,倒退几步。而那个女人却像是身后长了眼睛,带着笑意回过头。唇边酒渍仿佛未干的鲜血,弓着腰的模样像极了一匹绮丽而危险的黑豹。

走。她看到她用口型无声地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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